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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揚威大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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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給龍頭松綁?”遲昭平向左右護衛沈聲道。

富平不由得冷哼了一聲,昂著頭,神色依然傲然,衣衫和頭發猶有火灼的痕跡,更在一一道道傷痕的襯托之下,展現出其極度狼狽的風采——讓黃河幫幫眾痛快的風采。

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得到,富平剛才經過了怎樣一番苦鬥。

鐵頭和魯青的樣子也有些狼狽,富平的可怕他們算是見識了。不過,最終他們還是擒下了這個硬朗的家夥,多少讓他們心中有些欣慰,這一仗打得也算是痛快,與富平一起的戰士幾乎沒一個能逃脫,不是葬身火海,便是被射殺,餘下的傷殘之人都成了降兵,他們的部下竟未死一人,這確實是驕人的戰績。

當然,鐵頭並不在乎這些,再大的陣仗他也見識過。當日他隨林渺置身百萬大軍救昆陽,同樣是在百萬大軍中擋者披靡,那樣也確實很痛快,他也漸漸習慣了戰爭。不過,富平是個高手,而且還是個很可怕的高手,高手與千軍萬馬並不一樣,所以他們五人聯手才能制住富平。

“給龍頭看座!”遲昭平的聲音依然很平和,似乎一點也不為富平的傲慢生氣,抑或說和一個階下囚生氣是不值得的。

“要殺便殺,何必假惺惺?我富平今日雖成階下囚,卻也不會讓人折辱!”富平冷哼道。

“別不識擡舉,遲幫主給你看座,你便老實坐下就是了!”鐵頭有些不耐煩地冷喝道。

富平依然冷哼不語,毫不回避地與遲昭平對視,心中卻一陣苦澀。他曾經愛過這位女人,也因這女人愛上了別人,對他不理不睬,使他因愛成恨,這才發兵,卻沒料到如今卻成了階下之囚。他已經失去了愛這個女人的資格,這怎不讓他氣苦?

“鐵將軍!”遲昭平輕喝了一聲。

鐵頭一怔,微有些不服,但卻知道遲昭平是林渺的紅顏知己,他自不敢頂嘴。

遲昭平向富平笑了笑道:“我為什麽要殺龍頭?昭平一向都以和為貴,龍頭應該是知道的。龍頭也是昭平最尊敬的人之一,雖今日之戰已是事實,但其中也是有所誤會,我希望龍頭能拋卻成見才好!”

“既成事實,何來誤會?我沒想過這是因為某些成見,我有今日也是罪有應得!”富平悲苦地說了聲,隨即又將目光投向林渺,很深切地說了聲:“你好!”

林渺極為灑脫地淡笑一聲道:“我好!托龍頭的福!”

富平的眸子裏閃過如刀一般鋒利的光彩,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小看了你!”

“很多人都這麽小看我!”林渺的話很淡漠,也很自信,像是在譏嘲某些人。

“我敗了,不過,我不服氣!”富平肯定地道。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敗!”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神情之中有些憐憫。

富平的神色頓變,眸子裏閃過一絲怒火,他是不服氣,更不服氣的卻是林渺居然說得那麽肯定,但他還能說什麽?他確實是敗了,敗軍之將,何足言勇?是以,他無話可說,林渺也不可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黃河幫的將領都在心中暗笑,更為林渺的豪情叫好,他們對林渺的能力再也不會懷疑。此人似乎總能做出一些讓人吃驚的事,能人所不能,就正如今日這一場仗,絕沒有人會想到這般輕易地便大獲全勝,更降敵近萬,不僅生擒聯軍幾員大將,更生擒了富平,這確實讓每個人都對林渺生出了無限的敬服,也絕不覺得林渺這般說話是狂妄。

如果說林渺以三千人馬巧奪梟城是偶然,那麽再以少量人馬破五校軍是狡猾投機,但林渺破百萬大軍救昆陽則是勇猛與智慧了,而今天以兩千五百戰士扭轉整個戰局,並大獲全勝,便不應該是巧合和偶然了。

偶然只有一次,僥幸也不可能是連續發生的,一而再、再而三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實力!真正深謀遠慮的人才能夠每每把握住制勝的機會。

“你不相信?”林渺悠然一笑,很自若地道。

“我不信!”富平肯定地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淡淡地道:“如果我放你回去,以你現在所存的兵力根本就不足以成事,那樣對我也不公平,不過,我給你一次機會!”

“你放我走?”富平訝問道。

黃河幫的眾將都大驚,不知道林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剛才還說那對自己不公平,卻又要給富平一次機會,他們還真擔心林渺放虎歸山,那時可就難說了。

於是眾將不由得將目光全都聚到了遲昭平的身上,但遲昭平仿佛沒有聽到林渺的話一般,依然臉掛淡笑,讓人感到有些高深莫測。

“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卻必須在這次機會之中贏了我!”林渺淡然道。

富平眸子裏閃過一絲惑然的神彩,但旋又顯出狂傲不可一世之態,道:“你說,我要怎樣贏你?”

“我給你一次決鬥的機會,這樣對你,對我,對平原軍都會公平一些,也是最容易見他曉的。如果你勝了,你就可以安然離去,然後你可以再領兵來戰,以讓自己的能力得到全面發揮,再與我們在戰場上決一長短,你敢嗎?”林渺反問道。

富平冷笑道:“這又有何不敢?如果我敗了,無話可說!”

“如果你敗了,我要你永遠都呆在黃河幫之中,讓你的部下歸順於平原!”林渺道。

富平臉色一變,冷然道:“我不會輸的!”

“但萬一你輸了呢?”林渺反問道。

“我輸了,只是我的事,與我的部下無關,如果他們要與你為敵,自有他們的理由,你的要求不公平!”富平冷然道。

林渺不由得笑了,淡淡地道:“如果你的部下沒有了你,他們必會四分五裂,到時我要擊敗他們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只是我不想看著血腥發生,才會如此要求。”

“我的部下絕沒有害怕死亡的!”富平冷然道。

“那為何有這麽多降兵?”林渺反問道。

富平臉色一變,頓時啞口無言,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他還能說什麽?

“但是我不會阻止他們去做他們的事,如果你有本事,大可去征服他們,讓他們降服於你!”富平冷冷地道。

“好,我可以退一步,如果你輸了,便必須寫一封信,告訴你的部下,說你自願留在平原!”林渺又道。

富平不由得猶豫了,他在考慮林渺此舉的用意。

“如果連這個最低的條件都不能答應,你就不配和我交手!”林渺傲然道。

富平眉頭一掀,冷然道:“我答應你,你能保證你輸了他們就會放我走?”

“我保證如果你贏了之後,絕不會有人阻攔你出城,也絕不會有黃河幫的人追趕你!”遲昭平很肯定地道。

“現在你可以放心了。”林渺淡漠地道。

“好,如果我輸了,就永遠留在黃河幫中,並寫信告訴我的屬下我是自願留在平原!”富平道。

“很好!現在可以給你兩個時辰休息,補充體力,免得你說我趁人之危!”林渺傲然道。

“哼,根本就不必如此,你我都經歷了大仗,你可以動手了!”富平不屑地道。

“哦,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與你客氣,所有兵刃你都可以挑,想挑多少件就挑多少件,我可以先讓你包紮一下傷口。我在校場等你!”林渺說話間自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校場,篝火狂燃,躍動的火苗使整個夜空都變得昏黃,校場更是亮如白晝。

校場周圍圍坐著數千戰士,其中有平原軍戰士,竟也有近千的降卒。

這是林渺的要求,他要降卒也來看這場決鬥,也要看著富平如何戰敗,他要以最直接的方式去震撼這些降卒,從而用最少的言語和時間來讓這些人順服。

這些降卒都有些不敢相信,平原軍居然會讓他們來觀看決鬥。

林渺果然是在校場之上等富平,遲昭平也坐在場邊,神情冷肅,在校場四周布下了許多好手。

而林渺便肅立在幾堆篝火之間,像一棵蒼奇的古松,傲然、挺拔,仿佛融入了整個夜空,讓人無從揣摩。

富平在鐵頭諸人的看護之下步入校場,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林渺的背影。

林渺背對著他,手中拄著一柄刀,像一根拐杖般頂著地面,而又支撐著整個身體,如一棵與刀並生的樹。

富平只覺得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竟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絲寒意,就因為林渺那傲立的背影,那輕松而自然的一站。

“你準備好了?”林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淡淡地問道。

“可以了,我並不需要什麽準備!”富平大步來到場中,神情冷傲地道,他也有點驚異這校場周圍居然有這麽多人,而且還有他的部下,也不知道林渺弄的什麽鬼。

“為了公平,我讓你的部下也來作個見證。如果你贏了,便不會再有人阻止你走出平原!”林渺又道。

“你想得很周到!”富平並不領情地冷笑道。

“是應該想得周到點,我不是一個喜歡人說多餘話的人!”林渺說話間悠然轉身面對富平。

校場之中的篝火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如同有一只只暗風箱在鼓吹著這躍動的火焰,使整個校場的光線明滅不定,顯得有點詭異,但是每個人都能看清林渺與富平的表情。

林渺與富平相距三丈而立,似遠而近,四目在空中遙遙相對,富平竟心神震了一下,但旋即將心神完全平覆。他明白,自己絕不能有半點分神,這一點也許便是最後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在城外的兩軍交鋒之中,他敗了,而這一次,他再也不能夠敗,也敗不起!

不可否認,林渺會是一個很可怕的對手,無論是在戰場上校場之上,尤其在單獨與林渺相對之時,富平有著深刻的感受。他覺得自己仍低估了這個年輕對手的武功,但是這些並不能改變現實,他必須直面一切。

篝火跳動更快,像是舞動的精靈,詭異得讓校場的每個人都禁不住握緊了拳頭,有些人手心竟滲出了汗水。

有風吹起,夏日的夜風很涼爽,不過此刻都已快天亮了,這風吹起來就有點冷了。

黎明前的天空,自然極黑,眾人雖然徹夜未眠,但在大戰之後,眾人仍無法平覆心中的興奮,因此,對這一場來得有點意外的高手之戰也充滿了期待。何況,這場高手之戰的主角乃是他們此刻最敬仰的林渺以及今晚的主敵富平,不過,這一刻場內外變得異常靜寂。

林渺依然是那輕輕松松一站,拄刀的姿勢依然是那般優雅,那般愜意,但富平卻沒有這般輕松。

林渺越輕松,富平便越覺得沈重,他從未感到這般壓抑過。在許多年前,他也曾孤身與人決戰過不下百次,但每次若未殺敵,也定可以逃脫,便是在最可怕的對手眼下,他尤可保住性命,然後在不斷的交手中成長,直到他成為一個統帥千軍萬馬的一方之雄,他為自己的成就感到驕傲。他只不過三十歲,三十歲便可以成為一方之雄,擁有傲視江湖的武功,有讓北方矚目的力量,可是在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女人,沒有一個真正能讓他心儀的女人,可是今日卻要因為一個無法得到卻心儀的女人決戰,而且是關系今生命運的一次決戰,更可笑的卻是,這是一個比他更年輕的對手施舍給他的一次機會!

富平並不是一個慣於接受別人施舍的人,但是卻又不能不把握住這次施舍的機會,因此,他心中有著無法言述的壓力。這是一種內在的壓力,來自對手林渺,無論怎麽說,他都是一個敗軍之將。

“你的心無法真正平靜,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惟有一敗!”林渺說得很肯定,很平靜,平靜得讓富平的心都有些凜然。

林渺沒有趁機出手,本來他完全可以趁此機會出手,可是他沒有,他並不以為揀這點小便宜是有必要的,至少他決定要讓富平敗得心服。不過,這種機會只會有一次。

富平聚斂了心神,他必須如此,而在他聚斂心神之時,氣勢立刻瘋漲,激得火焰狂跳不止。他未動,但已散發出極為濃烈的戰意,靜立,有如一座高山。

林渺笑了,他希望看到的是對手能夠盡全力,他也希望能全力一搏,戰個痛快。他知道富平是因為敗在鐵頭等五大高手的聯手之下,其武功之強,只怕已不在雷霆威之下,但他並不怕。

有些人為林渺捏了把汗,盡管這些人都相信林渺的智慧,但是他的武功也能像其智慧一樣嗎?另外一點則是因為富平那瘋漲的氣勢,而林渺卻仍顯得極為冷淡,看不出有什麽異動。當然,這只是相對於那些決戰的普通戰士們。在遲昭平及黃河幫的高手眼中,卻全然不是這麽回事。

在富平眼裏也不是這麽回事,絕不是!林渺沒有直沖霄漢的氣勢,但卻有融入天地的悠然。

林渺那隨隨便便的一個立姿,竟沒有半點瑕疵,完美得便像這夜,像這寂寥的星空,也像是夜風中拂至的晨曦之氣,無從揣測,無從掌握。

天與地是沒有破綻的,夜與風也是沒有破綻的,而這僅僅只是林渺的輕松一站,要是林渺出刀,那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在林渺至靜的表現之中,富平本就有點沈重的心更是打結了,他覺得自己自任何方向、任何角度出擊,都要承受雷霆一擊,承受整個天地的壓力,但他的氣勢瘋漲之下,卻又不能不發,若不發,只會讓自己在自己的壓力之下崩潰。

篝火在“嗤嗤……”地跳動著,合著富平心跳的節拍,在突然之間,仿佛所有的人都聽到了富平心跳的聲音,但是富平的臉色卻顯得越發沈郁,猶不敢輕易出劍,也未曾拔劍。不過,林渺卻在這一刻動了。

林渺出手,便像他靜立於夜空之中一般,沒有半點聲息,也無半點征兆。

林渺一出手,篝火便裂開了,分成兩半;夜空也裂開了,分成兩半;風也裂了,發出的聲音在林渺的刀抵至富平面前之時才顯得尖厲起來。

一出手,刀便在富平的面前,帶著裂開卻仍在燃燒的火焰,使一切都顯得詭異而無常。

富平怒吼,氣勢隨劍而出,他終於找到了洩出的途徑,那便是林渺,但他一出手,卻發現林渺不見了。

林渺不見了,只剩下兩團在虛空中兀自燃燒的火焰,而這兩團火焰在富平那淒厲的氣勁之下,如充氣的球體一般,爆散成碩大的火球,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再在黑暗夜空之中爆散成無數朵飛灑的花,但就是沒有林渺的蹤跡!

林渺突然消失於富平的眼前,但富平的心中突地出現了一柄刀,一柄無休止擴大、吞噬其鬥志的刀。

刀是林渺的,竟不是來自虛空,而是來自他的心中——心刀!

林渺的刀攻入了富平的心中,但富平卻仍不知道林渺會在虛空中哪一個角落出現。當然,林渺一定會出現!

林渺的確會出現,而且定是出現在他最該出現而富平最不想他出現的地方。

富平以為這個地方是身後,是身後那個他看不見的死角,於是他的劍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後旋,而身子也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後轉。他絕不想林渺攻擊他死角的機會,但是他轉身之時,仍呆住了,因為林渺也不在他背後!

林渺不在富平認為可能出現的地方,當富平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卻已感覺到一股沛然熾烈無比的氣勁自後方襲來,但這時,他已是無法及時轉過身來,不過卻知道這股氣勁來自林渺,只是他不知道林渺以什麽方式在他的眼中消失。當他扭頭之時,只看到了一團火。

一團火,一團燃燒得無比熾烈的火。

林渺竟然在那跳動的篝火之中!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遲昭平和黃河幫的一眾高手。而這一刻,他們才知道林渺攻勢有這般詭異,似乎可借天地之間一切的事物遁身,借天地之間所有的事物攻擊。

“當……”兩大高手的第一擊,聲音極為清越,如空山古剎的晨鐘,激得所有觀看的人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富平只感這股力量強大得讓他無法抗拒,盡管他接下了這一刀,卻無法制止地向前沖出五步才立穩身子。

因為林渺這一刀太淩厲,也因為富平一開始便失算了。

林渺一聲低嘯,聲震九霄,刀鋒仰天而出,“山海裂——”

篝火頓暗,所有的光彩都聚於刀上,仿佛夜空突然被陽光撕開,一片明朗,而林渺則是這片陽光所覆的天神。

富平倉皇轉身,發現夜空真的裂開了,天與地也被這一刀的氣勢所裂,他在最開始所凝聚的所有氣勢也因此而盡裂。

無堅不摧的一刀,無所不裂不破的一刀!富平終於是正面面對這個可怕的年輕高手!

江湖中早已盛傳,林渺已成了江湖第一年輕高手,其風頭之盛已蓋過了早已成名的劉秀和鄧禹,比之另一個近來在江湖之中也大出風頭的範憶還要讓人津津樂道。因為範憶是天下兩大義軍之一赤眉軍大首領樊祟的義子,而林渺卻只是靠自己闖出來的,更因為昆陽之戰而名動八方。

年輕第一高手!富平無法逃避,但他卻明白江湖中的傳言都是有根據的,也並不是空穴來風,無中生有,只憑林渺這裂天的一刀,便沒有多少人能接下。

富平接下了,在一招失去先機之後勉強接下了,但是卻斷了手中的劍!

富平的劍斷了,可手中又多了一柄刀,這是他挑選了數次之後為自己準備的後路,只是沒想到,在第三招林渺便斷了他的劍,而且其中第一招還是虛招,這讓他感到沮喪,卻讓場外觀看的黃河幫弟子歡聲雀躍,他們在為林渺那一刀喝彩。

讓富平氣餒的並不是那些喝彩聲和唏噓聲,而是林渺接下來的一刀!

“天地怒——”林渺口中如焦雷般呼出這四個字,然後整個夜空都變了,黑暗而無頂的虛空裂出一道粗長的閃電。

閃電連天、接刀、入地,於是天與林渺、林渺與地結為一體,化成一道燦爛而傀麗的光芒,使整個夜空亮得難以形容。

所有的人都在為林渺這一刀震撼,他們忘了呼吸,忘了自己的存在,於是,有人頂禮膜拜。那奇異的亮彩,使富平的臉色映得蒼白,那群降兵的臉色也很蒼白,他們便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無法醒來的夢。

遲昭平記起了那日林渺在邯鄲之時引動的天象,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後來她親自到耿信私宅的那條街上去看過,她見識了這一毀天滅地刀招的威脅,禁不住手心滲出了汗水。

光芒無限地擴大,一綻再綻,如噴射的花筒,但這以爆炸速度輻射的卻是光。

光,即是刀,沒有人再看見林渺,沒有人能看見刀,也沒有人看見篝火,只在光一亮之時,便吞噬了林渺和刀還有那幾堆燃燒有六尺高火苗的篝火堆。

富平沒有想到要抗拒,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有多遠走多遠,只要能走出這一刀的範圍,但他甫一動,那光一般的刀影便已經吞噬了他,然後,那光一亮再亮,仿佛林渺是一只利用雷電發光的物體,電力越強,光越亮,亮得讓所有人的目光不敢逼視。

太刺眼,刺得讓觀看之人不得不閉上眼睛,但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地卻是一片黑暗。

有人發出了驚呼,因為幾堆篝火在剎那之間全部滅掉了,沒留下一點火星,天與地一片死寂,讓人覺得喘口氣都是沈重的。

是的,喘口氣是很沈重的事情,在黑暗之中,沒有人敢動,仿佛全都沈浸在剛才那燦爛無比的刀光之中,他們的心神無法自那極度的震撼中回到現實。

降兵不敢動,每個人身後都抵著刀,他們沒有自由權,遲昭平也不會給他們機會。

所有的人都在傾聽校場之上的動靜,沒有了刀聲,也沒有了風聲,而林渺呢?富平呢?是誰勝了?又是誰敗了?

“哧……”一溜火光亮起,是一旁的黃河幫戰士點亮了火把。

然後又有數十支火把在片刻間點亮。

校場中間依然有些暗,那四堆已熄滅的篝火所有燃木依然架起那如孤峰般的影姿,而在場中立著一人,另一人卻是跪在地上。

當有人上場點篝火之時,這才發現立著的人是林渺,刀已經不見了,負手而立,意態極為悠閑而瀟灑。

富平拄刀而跪,頭埋得很深,讓人無法看到他的表情如何,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不用點這篝火了!”林渺的聲音很平和。

那點篝火的戰士火把已送出去,卻沒有點亮篝火,那架著的燃木卻突然枯塌,化成一堆灰燼。四堆篝火命運卻相同。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場中已亮起了幾百支火把,他們已經可以看清場中的一切,包括那化成灰燼的燃木,而在沒人相觸之時,這些灰燼居然可以凝成原形架在虛空之中凝而不散,這確實聳人聽聞。

遲昭平也不由得呆住了,她也沒有料到世間竟有如此可怕威力的一刀。

“你敗了!”林渺的話很平靜,像是這不會被涼風吹皺的夜。

“哦……”平原軍戰士立刻發出一陣歡呼,他們的英雄勝了,這確實讓人振奮。

遲昭平也有喜色,林渺勝了,不僅勝了,更震撼了所有人的心,這一刻她似乎明白為什麽林渺要讓降軍也來觀看這場決鬥,為什麽要用最讓人震撼的方式來贏這一場決鬥!這本就是林渺有意安排的一場鬧劇,而這鬧劇之中的富平只是一個配角。

“我敗了!”富平擡起頭來,臉色極為蒼白。的確,他敗了,敗得無話可說,敗在這驚世駭俗的一刀之下,他不冤!在戰場上,他敗了一次,在決鬥中他依然敗了,他知道,林渺如果要殺他,剛才那一刀,他便已經死了十次。

“這是什麽武功?”富平擡頭問道,他的嘴角掛著血絲,林渺這一刀摧毀了他的自信和鬥志,但他卻並不傻。

“《霸王訣》!”林渺答得很坦然,很平靜,但響在富平的耳中,卻猶如焦雷。

“《霸王訣》?!”富平露出一絲苦澀的笑,神色間竟多了一絲欣然。他敗在天下幾大奇學之一《霸王訣》之下,絕對不會有人說他敗得不值。他曾聽過《霸王訣》的傳說,也曾向往過《霸王訣》的絕世武學。

“我希望你是個遵守諾言的人!”林渺悠然道,在火光相映之下,狀若天神。

富平還有什麽話好說,每個人都會珍惜生命,如果可以活下去,沒有人真的願意去死。他看看天空,東方天空已經泛起了一層魚肚般的白色,就快要天亮了,可是他的心卻沈入了黑暗。

看過這場決鬥的降軍回到了自己被關的營中,他們可以說話,但他們能說的便是林渺與富平的一戰,能夠禪述清楚的便是林渺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還告訴了所有降軍一個消息,富平敗在林渺的刀下,然後自願永遠留在黃河幫中。

永遠留在黃河幫中的意思與降服的區別,這群降卒分不清楚,但這些在見過或聽過林渺那驚天動地一刀的降卒,都已經定下心來要成為平原軍的一員,連富平都敗了都降了,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投降更是他們惟一的生路。

林渺的刀不僅震撼了那數千降卒,也同樣震撼了獲索的兩員大將堂墨和左丘代。這一切擊碎了富平的信心,也同樣擊碎了這兩人的信心,他們對獲索想再次戰勝黃河幫也失去了信心,所不同的是,他們依然受到了林渺和遲昭平的禮遇。

林渺對堂墨和左丘代並沒有以勝利者和征服者的姿態出現,而是很平和,像是把酒言歡的朋友,與剛才在校場之上那無敵高手的形象簡直判若兩人,這讓堂墨和左丘代有些無所適從和受寵若驚,也有點感激。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沒有理由不降服。

林渺要戰富平,最主要的目的並不是勝利,而是要震撼降服者的心!

降卒降將始終是一個最難解決的問題,因為這些人很可能是一個埋在軍中的火藥筒,隨時都有可能給予黃河幫致命的一擊!必須徹底地征服這些人的心!而最直接最有說服力的便是展示自己無法被戰勝的力量。

事實上,林渺要勝富平根本就用不著動用那最為霸烈的天地怒,但卻沒有什麽招式比天地怒更具震撼力。所以,在第四招之時,他便用了最為犀利的殺招。

林渺今日的功力早已是今非昔比,在玄門之中,得以化解體內火毒,並將體內的幾股生機融合,雖然他仍不知道該如何完全利用,但這也足以支撐他使出在邯鄲時未能成功的一招,而對自己的經脈再無損傷。

富平的信先由遲昭平看過之後,再由人送去富平的軍中。

黃河幫的戰士都想趁勝追擊,一舉擊潰獲索的大軍,但林渺卻反對。

林渺反對的原因是城中太多降兵,這問題沒能處理好,絕不可以草率出兵,那樣所擔的風險太大。

林渺是一個喜歡險中求勝的人,而且總會走險招,但他卻知道什麽時候值得去冒險,什麽時候不值得。因此,他不讚成這次也再險中求勝,這不值!

當然,讓獲索得到了休養的機會可能會產生不好的後果,但林渺仍不認為有必要狗急跳墻。

林渺的話在平原軍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分量,甚至是決定性的力量,這是林渺靠實力贏得的榮譽與信任。

平原軍已經習慣了接受林渺,也因為林渺與遲昭平那種已經很表面化的關系。因此,黃河幫不再決定進攻,而是在鞏固自己實力的基礎上不斷地吸納新的兵源,而最好的擴充目標是富平的殘部,因為富平在黃河幫中,又有富平的那封信。因此,富平殘部擁有一個極好的突破口。

林渺並不能在平原呆太久,他還得盡快回梟城處理一些事務,尚有太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做,這一刻他只恨不能夠分身數用。

大漠的晨曦極美,遍野黃沙之上泛起一層鱗片般的白斑,然後大地的遠方陰暗有明確的界限,而這界限以極速奔跑,當界限走到近前之時,便看見了跳出遠處沙漠邊界的太陽。

紅紅的太陽,大大的,將天空中的黑暗盡數掃除。

小刀六和任靈這一刻卻並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他們感到大地都在搖晃。在太陽升起的方向,起了一層灰色的雲,紅紅的太陽在其中若隱若現。

於是臨仙鎮上的每個人心情都變得緊張,他們知道,該來的人終於還是來了,那揚起的漫天黃沙破壞了這晨曦的清爽,破壞了這靜謐而安詳的天地。

小刀六卻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早晨起床的時候他習慣做這樣的動作。昨夜他睡得還算香,祥林以前便罵他是豬,一頭有福氣的豬,只要他想睡,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能睡得安穩,也許祥林是說對了,小刀六昨晚睡得像頭豬一樣,任靈說在隔壁的土坯房中都可以聽到他打呼嚕的聲音。

當然,這只是開玩笑,小刀六知道自己不會打呼嚕的,以前也許會,但是跟無名氏學了內勁的修習方法之後,他便改了這個毛病,這還讓小刀六好不歡喜了一陣子。

“懶豬!現在才起來呀?”任靈騎馬自鎮子的那一頭趕了回來,便發現小刀六在一個土坡上伸懶腰,不由得叫了聲。

小刀六有點驚訝,任靈竟起得這麽早。不過,對“懶豬”這個名字似乎心安理得,打個“哈欠”道:“早啊!”

“早什麽早,翰東海的人都快到了,你不準備一下嗎?”任靈有些焦急地道。

“來了嗎?來了就來了,難道還要我們出鎮相迎不成?”小刀六滿不在乎地道,但看任靈,顯然昨夜未曾睡好,心中倒生出一絲憐惜。

“算你狠,鐵朗他們都快手忙腳亂了,你還在這裏伸懶腰!”任靈不由得笑了笑道。

小刀六也笑了笑道:“他們是被打怕了,我們還沒有打呢!如果翰東海遇到我,包管會是灰頭土臉地溜掉!”

“看你呆會兒怎麽對付他們!”任靈不相信地道,她雖然感覺這支飆風騎的戰士有點特別,但卻還不曾見識過飆風騎如何作戰,是不是真有耿純所說的那樣厲害。

“你等著瞧就是了,如果翰東海也像你那麽厲害,那我就只好認輸。不過,我想翰東海怎麽可能有靈兒那麽厲害呢?”說著小刀六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任靈飛落馬下,踢了小刀六一腳,嬌嗔道:“我有那麽厲害嗎?”

“喲……”小刀六微呼了聲痛道:“有,當然有,讓你打了還不敢還手,你說是不是比翰東海要厲害?”

“去你的!”

“籲……”一聲戰馬的長嘶,野狼急速帶住馬韁,在土丘前立定,呼道:“蕭公子,翰東海的人已經到了十裏之外,一盞茶後便將逼至臨仙鎮,我大哥請公子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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